小扎投资的这所全球最火学校宣布“关门”，到底是个性化教育的失败还是拐点？
看点 创新型学校无疑是全球教育热门话题。从可汗学院到High Tech High，这些学校都为我们带来颠覆式的教育模式。但目前在“个性化教育”领域较为成功的Altschool却在昨天宣布关闭位于加州的Palo Alto校区，其他学校更名为Lab School，从而转型为销售线上教育平台给其它实体学校的技术公司。创始人Max Ventilla还称，Altschool将仅保留运营在旧金山和纽约总部的实体学校。这所由扎克伯格投资的学校，曾号称要“重新定义学校”，结局却令人吃惊，有人说这标志着个性化教育的失败，但也许，这也是其进一步革新的拐点。
文 | 郭奉岐 编辑丨李臻
犹记得十几年前，“个性化学习”的概念便开始时不时出现在我们的耳边，而到了这几年，这个概念更是被炒得无比火爆。无论是公立学校，私立学校还是第三方机构，一个个都忙不迭地在自己的宣传册和海报上涂上了“个性化学习管理”或是类似的大字。
而在创业精神蔓延全世界的大背景下，“个性化学习”更是很快被延伸到了“个性化学校”。从最开始定位于对“传统教学方式的加强与革新”，到后来的完全推翻传统教学方式，个性化学校这块大饼不知引得多少创业者趋之若鹜。
而在这千军万马之中，Altschool或许是目前为止在该领域做得最为成功的一个——超过1.73亿美元的融资，扎克伯格与乔布斯遗孀的首肯，震动硅谷的新星，六个主校区，号称“重新定义学校”……这样的成功让世人在见证这股即将推翻传统教育的巨大力量的同时，也似乎预感到传统教育的没落已是既成事实，而面向未来的新教育模式则充满着希望……
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？包括Altschool在内的这些“破坏性创新者”们，是否真的已经找到了足以推翻传统教育的模式，并且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呢？或许我们还要再等等看。
就在上周，Altschool在一封写给学生家庭的邮件中，宣布将于年底关闭其位于加州的Palo Alto校区，其他学校更名为Lab School。创始人Max Ventilla在邮件中还说到，Altschool将仅保留运营其在旧金山和纽约总部的实体学校。
而这个消息绝非关闭一个校区那么简单——它背后真正重大的消息是，Altschool宣布几乎彻底抛弃原先的商业模式。Altschool已经宣布将会从线下的实体学校，转型为销售线上教育平台给其它实体学校的技术公司。
消息一出，四座皆惊。
家长——“震惊，悲伤。”
我想，会真正对此消息感到震惊和悲伤的，没有别人，只有学生们的家长了。在无数评论家，投资人，创业者都把目光放在Altschool的下一步计划以及这个消息对于市场的影响时，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些孩子们的家长究竟有多悲伤——入学仅仅三年学校就宣布关闭，这一消息给这些家庭带来的，绝不仅仅是“换一个学校”这么简单。
“三年前我们冒着极大的风险支持了Altschool，”一位华裔家长这样说道，“对于学校关闭这件事，我们在感到极度震惊的同时，更是感到无比悲伤。”
“当你把教育完全作为商业来看待的时候，你就会下意识地无视一个事实，”某位国外教育界业内人士则指出了真正的问题所在，“你在处理的并不是冰冷的产品，而是活生生的人，是孩子。”
的确，Altschool这一决策对这些孩子们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影响。
首先，十一月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正常的转学季，孩子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接收他们的学校。
其次，在教育方式完全不同的Altschool里学习了三年，这种环境上的巨大改变对于孩子们来说，无论从人际交往还是学习角度来看都是非常困难的。
最后，对于孩子们的家庭而言，这三年里所付出的学费与精力，包括这三年的时间成本，都很有可能成为无意义的付出，而在现实层面可能完全看不到任何回报。
Altschool办公区
就目前的情况来看，Altschool并没有宣布将会对于这些家庭进行补偿——当然并不排除已经进行了可能的补偿，但无论如何，一个孩子三年的时间与精力似乎都是难以从物质层面被补偿的。
而这位业内人士也进一步指出，Altschool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到一系列复杂的后果，而这很可能是在投资人的层层施压之下被迫做出的决定。在投资人的压力之下，再要去考虑这个决定给“人”带来的巨大麻烦，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主要投资人——也就是以Facebook名扬天下的扎克伯格——又是怎么看待这个决定的呢？
投资者——
施加压力，保持观望
现在看来，很难认为这个决定的背后没有扎克伯格的影响。近几个月来，扎克伯格的CZI（Chan Zuckerberg Initiatives）一直在强调“目前，个性化学习并没有真正从技术出发改变教育”，并要求该领域的创业者们“将真正具有创新力的产品规模化，并切实地展现它们给学生们带来的帮助与发展。”
这两句官方发言实际上包含了两个重要的信息：
其中一个是，在扎克伯格的基金会看来，目前的这些“个性化学习”产品根本没有真正改变教育，或者说真正通过科技的手段来彻底改变原有的教育模式。这是对于他所投资的个性化学习领域创业团队（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就是Altschool）的一种普遍的不满。
而在2015年，外滩记者飞赴美国参观这所传说中的创新学校时，其实就对于它在应用科技手段方面的贫乏而略感到一丝疑惑——“教室内除了电脑、平板电脑、投影仪等常见的教学器材，也没看到多少高科技装置。”
Altschool低年级教室
当然，Altschool的确对于教育进行了相当程度上的改变，但是显然这些改变并不能称得上是革命性的，也不是扎克伯格真正期待的那种“通过科技的手段彻底改变教育”的改革。
这两段发言中的第二段信息，则相当直白地表现了对于Altschool财政状况的不满：他们希望Altschool能将产品“规模化”。所谓规模化，目的没有其他，自然是急需验证Altschool的商业模式的稳定性与盈利能力。
事实上，在Altschool运营的这三年中，没有一年是能够达到收支平衡的——除了每位学员三万的高昂学费之外，它的运营模式中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收入来源，自然也就无法支撑起其倡导的个性化教育带来的巨大支出。毕竟，个性化教育不是给社会发福利，扎克伯格会关注这一点，并且给他投资的公司施加压力也完全在情理之中。
但是很明显，Altschool的创始人Max并没能很好地回应扎克伯格的压力。宣布完全改变商业模式并分期关闭大部分校区，说明Max并没有将当下商业模式规模化、并形成盈利能力的信心，而过去三年的财务状况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。
Altschool创始人、CEO Max Ventilla
于是，在施加压力后得到了Altschool这样的回馈之后，CZI官方的回应就显得相当耐人寻味了。“对于一些孩子与他们的家庭失去了接受创新性教育这件事，我们感到非常遗憾。”CZI这样说道，“在他们给更多学生提供教育服务的时候，我们希望这个决定能够帮助他们着重通过与优质教育资源的合作，来提供更好的教育与学习体验。”
可以看到，这个官方回应的确非常“官方”，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特别留意的信息，不过有一点非常有趣——CZI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是否会继续对Altschool进行投资，而是回避了这个关键的问题。如此看来，Altschool是否能得到进一步的投资已经成为了难以回答的问题，其未来的财政状况也明显令人担忧。
各方观点——
乐观与质疑并存
Altschool放出的这个消息自然也引来了大量的博主、分析家、以及圈内圈外人的激烈讨论。各种各样的观点层出不穷，最主要的观点分为两派。其中一种观点支持Altschool创始人Max的解释，认为其此次的决定并不是宣布了自身的失败，相反是一次改变的契机。
这类观点认为Altschool曾经的商业模式并没有真正做到使用高科技来颠覆教育模式（这与扎克伯格前几月的观点一致），而这次的放弃则是“壮士断腕”。
换言之，他们认为这是进一步将高科技与新时代的教育进行融合过程中，必不可少的牺牲。对于Altschool计划中未来的方向，也就是“为全美国的实体学校提供第三方教育平台及服务”这个商业模式，他们也表达了支持态度，认为这是未来的主流趋势，Altschool选择了一个比起传统实体学校更好的方向。
另一方面，反面的观点声音则显然更“响亮”。抛开上文提到过的，对关闭校区的学生家庭造成的恶劣影响，质疑的观点也根本不相信Max所说的“这次的决定并不是因为财政状况”的说法。
这类观点认为，Altschool三年来糟糕的财政状况已经让投资人，包括他们自己感到无法接受，并急于寻求转机了。而更进一步，他们对于Altschool选择的售卖教育平台这样一个新方向也同样提出了质疑：比起一个做好了万全准备的，深思熟虑过后的华丽转身，Altschool这次的突然变化更像是迫不得已的狼狈举措。
他们还指出，Altschool的新方向与之前所运营的实体学校关联并不大，此前0也没有任何它开始研究新发展方向的迹象。也就是说，Altschool并不能从过去三年的运营中得到太多的经验与资源的积累，也没有对新的方向进行过多的准备。由此，这类观点对Altschool发展持相对悲观的态度。
不仅如此，反对声中甚至有人开始从根本上质疑“个性化学校”这一理念本身的合理性，他们开始质问其是否真的可以颠覆传统教育模式：学习不仅仅是接受知识，它最大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一个经历社会的过程。当我们用科技来替代教师，用一对一的教学来替代班级时，教育究竟还能不能起到其应有的作用呢？
这类观点认为教育中，传授知识是次要的，社会体验才是核心，而个性化教育则恰恰缺失了这最核心的部分，也就是这种对于社会与人际的体验。由此，这种声音不仅仅质疑着Altschool，更加质疑着所有个性化学校领域的创业者，甚至这个新兴产业本身。
无疑，十一月Altschool放出的这个消息对个性化教育产业来说是巨大的打击，但与此同时，它也打消了创业者、投资人以及家长们对于新兴产业的狂热情绪——可以说，这并非是坏事。
当人们终于能冷静下来，开始重新审视个性化教育这样一个全新的、颠覆性的概念的时候，或许就是其进一步革新，真正引领未来潮流的拐点到了。而同时，尽管质疑声不绝于耳，大多数人仍旧对Altschool这样一个先驱者表达了美好的祝愿，希望其能顺利度过难关，并在未来继续帮助个性化教育产业，继续为学生们提供质量更好的教育资源与服务。而对于Altschool此次的“大新闻”，我们或许也应将之看作调整，而非“失败”。
*文中部分图片来自《外滩画报》，摄于2015年6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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